次日一早，鹿眠打著哈欠出房門，看見牧臣的時候喊了句：“早。”

牧臣面無表情地移開了視線，鹿眠：“……”

這擺的是哪兒門子臉了？

鹿眠做好了早飯端到了厲墨雲的房前，給牧臣一盤排骨的時候，牧臣還板著一張臉，對她點頭道謝，其餘的一句話也不說了。

鹿眠扯了扯嘴角，端菜進屋，等菜布置好了之後，去叫厲大堡主起床。

鹿眠越過屏風走到了厲墨雲的窗前，兩層床幔掛下，隱隱能讓人看見裏面的人的睡姿。

鹿眠瞥了一眼因為天氣過熱，他踢到床腳的一團亂糟糟的被子，無奈的搖了搖頭後，小聲道：“堡主，起床了。”

一叫沒反應，鹿眠又叫了一聲，厲墨雲動也不動。

她想起眼前這人有過好幾次昏厥的狀況，連忙掀開床幔，床幔剛打開，便有一股熱氣撲面而來，帶著些微熏香味兒，像是制暖空調。

鹿眠趕忙將床幔掛在了兩邊，整個床鋪中都是暖氣，全是從只穿了一件黑色真絲長袍的男子身上散發出來的。

他披頭散發，烏黑的發絲遮住了面孔，整個人睡得其仰八叉的，一條細白的大長腿露在了空氣外，動也不動。

鹿眠趕忙從床頭拿起了他的扇子，打開扇子給他扇風，另一只手慢慢撥開對方的頭發，眉頭皺起，有些無語：“怎麽會熱成這個樣子。”

厲墨雲的頭發撥開到一半，鹿眠的手生生止住。

她睜圓了眼睛看向面前的一張臉，一時間有些忘了呼吸。

是厲墨雲本來的面容，只是這張臉上還有些微黑曜石般漆黑光亮的鱗片，鱗片分部在他的眼尾周圍，若隱若現，隨著他的呼吸出現又消失。

鹿眠也顧不上厲墨雲不準別人碰他這條規矩了，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：“堡主，堡主！醒醒！”

厲墨雲終於動了動身子，從側臥轉為躺著，整張臉露了出來，睫毛顫動，緩慢地睜開，金色的瞳孔逐漸化成一條細線，呆滯地看向床頂。

鹿眠見對方醒了終於松了口氣：“你嚇死我了。”

半晌，醒來的人才開口：“熱。”

鹿眠手上扇風的動作不停：“是，我這不是給你扇著了嗎？怎麽會熱成這樣？”

都悶暈過去了。

厲墨雲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頂，煩躁地揉亂了頭發，坐起來後身上的衣服掛下，露出了大半身軀。

鹿眠手上的動作一頓，隨後移開了視線，扇得更快了些。

“要不要叫風無過來看看？”鹿眠問。

厲墨雲搖了搖頭：“他還有他的事，反正本座的頭也不是疼了一天兩天了，酷暑就要過去，等到了寒冬就好了。”

鹿眠扶著對方下床，本來想給他穿鞋的，結果堡主大人直接光著腳就走到了桌邊，鹿眠看了一眼掛在屏風上的外衣，撇了撇嘴知道這衣服也不用穿了。

厲墨雲沒吃多少飯，或許是頭痛吃不下，也可能是熱的，鹿眠把剩下的飯菜端出去的時候，牧臣一盤排骨已經吃完了。

鹿眠問牧臣：“堡主這情況要幾日才能好？”

牧臣睜圓了一雙眼睛看向她，眨了眨後，轉身背對著她。

鹿眠：“……”

幾秒後：“你幹嘛？我問你話你為什麽不回答我？一早上開始就陰陽怪氣的。”

牧臣依舊保持那個姿勢不動，鹿眠慢慢皺眉，右腳往地上跺了一下：“不說話就不說話。”

最好也別主動找她說，看這面癱臉一整天沒人找他說話，會不會被憋死。

午後狐靈到了客棧來，見到狐靈的時候，厲墨雲正在院子裏靠著椅子納涼，鹿眠站在他身後給他按頭。

狐靈身上的衣服掛了下來，一個肩膀露出，伸手扇了扇風後，先是看見了鹿眠的背影想，笑著道：“鹿姐姐怎麽大熱天的一個人站在外頭？”

等看見被鹿眠遮住了的厲墨雲，她才正經了起來，彎腰鞠了個躬道：“堡主，安翎那邊有消息了。”

“哦？”厲墨雲晃扇子的手不停：“在哪兒？”

“汴郊十裏亭有個茶棚，賣茶的是十剎堡的人。”狐靈說完，厲墨雲便合上了扇子：“查的好，你這便去吧。”

狐靈站在原地有些躊躇，鹿眠朝她看去：“還有事兒？”

“安翎……安翎身邊有數十名弟子，還有個孟巧巧，屬下一人前去恐怕……”狐靈支支吾吾了半天，最後破罐子破摔道：“屬下打不過。”

厲墨雲嘖了一聲，似是有些不滿，這一聲楞是讓狐靈出了一身冷汗。

鹿眠手下頓了頓，心想也是，狐靈雖說活了幾百年了，但妖精修煉本就比人要麻煩很多，她如今的道行，最多只能與孟巧巧牽制一會兒，百餘招後，還是會輸，更別說加上安翎和各修仙門派的其他弟子了。

鹿眠道：“怕什麽，這不是有堡主嗎？”

語畢，她又彎著腰笑著對厲墨雲道：“堡主一定不會錯過這次熱鬧吧？”

“你這麽護著小狐貍，就不怕本座當真湊了這個熱鬧，殺了你的安翎師兄？”厲墨雲睜開雙眼，仰起頭看向她。

兩人的臉相互倒著對視，一時間氣氛有些暧昧。

狐靈伸手摸了摸頭，總覺得這兩人之間的氣場讓她有些插不進去。

“那堡主能不能做到兩全，即帶走十剎堡的人，又不傷我師兄？”鹿眠陪著笑，盡量讓自己厚著臉皮求饒。

厲墨雲拿扇子往她的頭上砸了一下，道：“身為我十剎堡的人，還想著那些名門正派之人的生死。”

他站了起來，有些疲懶地伸了個懶腰，頭發散亂地披在了腰間，身上就穿了一件。

厲墨雲赤著腳往樓上走，邊走邊道：“走吧，給本座梳理一番。”

鹿眠連忙跟上，路過狐靈身邊時，狐靈小聲問了她一句：“堡主這是要親自動手嗎？”

“還不是你說你打不過嗎？”鹿眠無奈。

狐靈連忙笑了起來：“多謝鹿姐姐開口。”

鹿眠心想她哪兒有那個能耐勸說厲墨雲動身啊，還不是這位爺本身就想湊個熱鬧，她不過是做了個順水人情罷了。

狐靈在說自己打不過的時候，厲墨雲嘖了一聲，雖說帶著不滿，但鹿眠看見了他的眉頭未皺，知道他心裏大約也在考慮要不要親自去一趟，既然如此，她何不推一把，免得狐靈真被安翎活捉回了淩雲派，到時候就麻煩了。

十剎堡已經死了個侯七，再被捉走狐靈，九個堂主就剩下七個，這可是不小的損失。

鹿眠給厲墨雲隨便折騰完了一番兩人便下樓了。

牧臣走到了狐靈身邊，狐靈看見牧臣，頓時笑著跑過去抱住了對方的腰：“牧哥哥，幾個時辰不見，我又想你了。”

牧臣緩緩笑了一下：“乖，事情辦得如何？”

“正在調查，相信不久會有些結果的。”狐靈說完，就聽見剛走下來的鹿眠一聲輕飄飄的哼。

她帶著不解地看向鹿眠，再回頭看向牧臣的時候，牧臣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。

鹿眠的那聲哼肯定是對著他的啊！都是主人讓他別回答鹿眠不必要的問題，可是只要和鹿眠對話，她必然會問問題啊！這回看見他與狐靈說話，自然知道他是不想理會她的，這回惹了鹿眠不開心了！

汴郊的十裏亭在汴城外，是官道邊上修砌的一個長亭，本來是給過往路人休息避雨用的，後來年久荒廢，而來汴城的人大多都走水路，故而那裏便被人占用，開了個茶鋪。

茶鋪的生意大多做的都是往來的修仙者，商人很少往官道上坐馬車入城了。

盛夏的這日，茶棚內就坐了四個人，兩個看上去年紀輕輕，另外兩個像是隨從，穿著統一的服飾。

其中年紀稍大點兒的男子道：“你吃你的茶，盯著我碗裏做什麽？”

旁邊那年輕一些的少年小聲嘀咕：“你那個顏色比我這個深。”

雖說說話聲音輕，但是茶鋪的老板還是聽見了，老板道：“這位小哥，都是一壺茶裏出來的，不分深淺，一個味道。”

年紀大點兒的瞪眼道：“可聽見了？”

少年扁嘴：“雲大哥，你幹嘛對我說話這麽兇啊。”

這人便是雲霞莊的少莊主雲崢，而與他一同的少年便是靈安城趙家的小公子趙麟。

“趙小公子既然嫌我兇，那何必與我一同出來呢？這一路陪你玩兒不知耽誤了多少時間。”雲崢口氣有些不好。

趙麟道：“那是我娘寫信告訴了雲霞莊莊主，讓你們代為照看的，那莊主又將我托給了你，我不跟著你，跟著誰嘛！”

“你與我說話別這麽怪，也別扭扭捏捏的行不行？”雲崢移開視線。

趙麟委屈：“我哪裏扭扭捏捏了？”

坐在兩人對面的隨從放下了手中的茶碗，吞了口口水，這一路上來兩人像打情罵俏似的吵了一路了，哪兒還像出門辦事的樣子，看來少莊主碰見了這個趙小公子，真是倒了大黴。

“老板，來幾碗茶。”一道女聲響起，這桌的幾人一同朝那邊看去。

紅衣女子大咧咧地坐下，臉上蒙著面窗紗，紮了個馬尾，身旁還有幾名英武不凡的男子跟著。

雲崢立刻認出了對方，小聲嘀咕：“安少俠與孟女俠？他們怎麽會在這兒？”

趙麟聽見了，也見過安翎一面，於是朝那邊揮手：“安少俠，這邊！”

孟巧巧端茶的手一頓，朝趙麟瞧去，有些無語，怎麽在這兒都能碰見熟人，一下就暴露了身份，看來必須得打一架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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